花崎 まき

感谢看见我的你

咒缚

八百年之后我又写东西了 有私设。


芥川龙之介曾在忘川河旁遇见过泉镜花,更确切地说,是曾经与泉镜花在忘川两岸对望。 他知道隔一程看似普通的奈何桥意味着什么,假使没有发觉镜花眼里的陌生他也知晓。而诚然这份陌生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对岸那孩子望向他的眼神可以是恐惧的,不甘的,但绝不会是陌生的。畏也罢,恨也罢,独独一碗孟婆汤、一座奈何桥便可以叫她忘得一干二净。真是可悲的一生啊,镜花。芥川任凭对面那位的背影消失在褪色的空气里,自己只是看着血色河流中的可怖尸骨、盘曲在干枯老树上的丑陋虫蛇。他似乎已经在这条河边站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刚来到这儿。附近的幽灵追随着幽灵,捧着汤的孟婆还依旧候在他身后,只是先他一步到来的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了。那个小姑娘走得很快,走得毫不犹豫,留下的只是一如从前接近死亡时吐露的苦涩话语。杀了35人的我,活着就是罪孽。她在走私船上这样说,与芥川一同倒在血泊里时也这样说。她厌恶杀戮而芥川令她生存于罪孽之下,所以她恨他,毋庸置疑又理所应当,她应该抱着这份恨意到下一个世纪,而不是就这样轻轻松松忘掉。


芥川这样想,但芥川不会这样说,取而代之的只有凝结的沉默。一碗汤就可以让这份罪孽一笔勾销吗?即使在镜花眼里可以,在他眼里也不能。


“那个叫作镜花的孩子,是你熟悉的人吧?”很长时间之后芥川听到孟婆这样问了。不,并不算是熟悉的人。他迟疑了几秒钟才回答,芥川自认对镜花的了解不算少,从饮食偏好到追寻光明的本能现在他都一清二楚,可要把熟悉这个词放在他与镜花身上的话,还是太过,太过于奢侈了。孟婆似乎没想到他会否认,但错愕之余又不知为何笑了一笑。芥川不明所以,只是皱着眉补上一句“有些纠葛罢了”。他低头去看孟婆手里捧着的那碗汤,棕色的透明液体让他回想起很久以前镜花放在他房间桌面上的苦涩汤水,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咳嗽食疗方案之一。想起这件事后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那孩子已经不记得他了啊。孟婆将手里的碗捧到他面前,碗里的汤倒映出芥川的脸。


他看起来生气又难过。


“那么,你允许自己忘记她吗?”


芥川觉得允许这个词用得很奇怪,他分明是为镜花的遗忘感到可悲,什么时候变成要允许自己去忘记她了?于是他的语气染上了怒意,他反问,什么叫作在下允许自己忘记她?连恨着的人都轻松忘记的家伙才是可怜又愚蠢。既然和在下一道走黄泉路,就更应该趁此机会来复仇。这才是明智之举。


“在我看来,她并非你所说的那样恨你。”孟婆笃定地对面前这位有些生气了的年轻人说。但他的观念似乎坚定不可动摇:“不了解事态的局外人不可能有客观的言论,在下并不想让他人为我找理由开脱。”


孟婆知道了,面前这个名叫芥川的男人不只固执,还固执得很,他不愿喝汤也不听劝,却妄想到桥的那头见一个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人。他的固执让孟婆想起那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姑娘,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开口说了一句,你和那孩子真像啊。


她接着说,那孩子比你早些来这儿,刚见到我的时候就丢给我一个奇怪的自我介绍。“我叫泉镜花,是个杀手,杀过三十五个人。”她这样说。


孟婆顿了一顿,看芥川虽皱着眉但有在好好听着她的话,就继续说下去了。


“镜花对自己杀人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总是在隐隐责怪自己。她对那三十五人的愧疚是她不愿意放下过往的原因,于是我想劝她,听她说自己的故事。”


“因此我知道你,芥川先生。我知道你如何教导她,如何强迫她杀戮,又是如何放走她的。”


“我问她说,一位强大的老师对自己天赋异禀的学生怀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这样残酷呢?她沉默了很久,才小小声地回答我。”


“她说,不是的,是残酷之下藏着的温柔,是想挽留却任我逃走,是心怀愧疚所以畏怯地收回手。”


芥川的瞳孔由于诧异而微微放大,他不言不语,只是端起沉甸甸的碗,端起他作为一名不太合格的老师的一生,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了。他留下一句“多谢”,转头就要走向潮湿又漆黑的对岸,就像他放手时背对着光明走进了自己黑色的流刑地一样。孟婆也仅仅是静默地、静默地目送着芥川走远,她还有些话没说出口,那位芥川自认为痛恨着自己的学生,在听说拥有泛白发尾的男人没有来到忘川之前,低头抿着嘴笑了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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